中国画中的笔墨程式、符号最多的是体现在山水、花鸟中。其特点是来自生活经验的感悟，而且不断类型化，并具有很强的象征性。历史上的开派大师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一种符号程式系统的创立者，虽然创立者不一定达到纯粹。那几个在近现代受到太多诘难的画家“四王”，虽具有“金刚杵”般的笔头功夫，作品也并非有人所说完全以得古人脚汗气为荣，尤其那个王麓台的后期作品结构的力度、品味的醇厚就是“四僧”也相形见绌，之所以遭骂，冤就冤在没有自家的符号程式。说中国画僵死，感觉千人一面，从这个方面来说就是符号的程式走到了概念化，但这并不是符号本身的错。因此，确立自己的一套符号系统，就是一个画家立足的基础。

　　现代主义的绘画，其创作方法中主要的方向之一就是个人符号系统的匠心独具，即原创性、直接性，反对重复别人说过的。其过程明显带着一种自动主义的倾向，其任务就是“释放”一个选中的媒介体中潜藏的内在生命力，以便使它产生表现整个自我的终极形象。这个过程是艰苦漫长的，建立尚且不易，更何况纯粹。

　　符号系统的抽取，意象的动人还在于分解、组合构成的结构关系，打造出一个新的空间。这是很多以语义的表达为终极目标不可能达到的。物象还是那个物象，符号还是那些符号，不断地分解、组合过程中，一种直觉的把握就很重要，推理是致命的病毒，预先设想也是危险的，保持一种“艺术上的流浪者”心态，随机应变的结果就使人惊心动魄，感受无穷。

　　传统绘画中的空间特性，靠很强的习惯暗示来解读，在今天，它实在是不能太多的使我们感动了。在面对一个或一组物象时，只要你摒弃习惯障眼静心悟对，会感到一个全新无限的空间。就象意大利现代画家莫兰迪，一生中差不多只摆弄几个瓶瓶罐罐，涂抹房前屋后小景，竞也能达到如此不俗的境界。尤其是那种空间的转换结构有趣，而且深层无穷，有很强的中国式的形面上意味。相比之下，在这方面再看一些印象主义画家的作品就有些捕风捉影了。在空间的转换过程中，要使分解、重组后的符号处在联系、呼吸、运动的关系状态下，符号才具有更强的性格特征，才能产生不会生剥的空间时序感，这有时需要牺牲很多，以获得更深刻的特性。同时汉字的介入也给新的空间带来了活力，加强了空间的转换，这同传统文人画意义上的以书入画，题词赋诗有了本质的区别。

　　符号是一个表意的基石材料，空间的转换是结构的一种形式，而一种理念、一种精神的追求才是人类不灭天性的渴望。立体主义以新的视觉开启了形式的先河，而发展到极致的纯形式是否只满足于人们视觉的温馨和新奇？没有了精神，符号就如同记号标志一样的空泛无力，只有精神的存在，符号才有生命。通过符号，使人的“深层意识”在一种灵动出现时流露的痕迹显现得以记录，“述出在它的外表形象里表出的某种东西”从这个角度讲，绘画才有价值。

（原文发表于《美术研究》2001年第3期）